有時候,我會仰望星空
作者:倪章榮
推開窗戶,夏夜紛至沓來。
路燈,車燈,霓虹燈,燈火輝煌;歌聲,笑聲,汽笛聲,聲聲不息;有兩只小鳥撲騰著翅膀驚恐地從松雅湖邊飛過來;醇香的酒肉與芳艷的脂粉挽著手在窗前招搖;風的色彩有點曖昧……
都市夜晚的魅力無窮無盡。
一架閃爍著紅光的飛機從頭頂掠過,悄無聲息地藏匿于西北的天際。星空浩瀚,寧靜悠遠,繁星密布,明明暗暗,有烏云聚聚散散,遮遮擋擋,沒有流星劃過的星空少了點生動。
我忐忑不安地或者說莫名其妙地仰望星空。
偶爾,當我無法入眠或者百無聊賴的時候,我會推開窗戶,仰望星空。有時候會呆呆地遙望星空幾個小時。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仰望星空,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仰望些什么,我只是習慣性地把目光向上推舉,然后腦子里涌現一些亂七八糟的平時沒有去想的問題。
走出家門走到夜幕之下后,我幾乎從來沒有正式地仰望過頭頂上的星空。我只是欣賞周圍的美景:花枝招展的廣場,燈紅酒綠的夜市,生機勃勃的酒店,溫柔敦厚的湖水,亦或,與朋友推杯換盞,高談闊論……我壓根兒就不是一個有能力在浩渺的星空里尋找到什么的庸人??墒?,當離開熱鬧非凡的世界之后,我又會想到頭頂上還有一個星空。
今晚的星空與從前的星空差別不大(有時候,我會看到有月亮的星空),又有一架飛機從頭頂掠過,還是沒有流星。有人說流星是宇宙中星球被撞擊后散落的隕石,有人說流星是人間一個生命結束時宇宙的主宰給人類的一個信號,不少人都認為流星是不吉祥的象征。而我卻喜歡流星,喜歡它把加密的夜空劃開一道口子,喜歡它可以在暗無天日的時候點燃一盞燈,盡管只是光亮了一瞬間。宇宙浩瀚,無邊無際,蘊藏著多少奧秘,多少人窮盡所有手段都無法解開謎團。我不知道幾億光年在別人的腦子里是什么概念,在我這里,它沒有概念。明知不可為而為之,明知是徒勞卻從不放棄,想到捷克作家米蘭.昆德拉的一句名言:人們一思索,上帝便發笑??墒?,沒有了思索,人的存在還有意義嗎?
有幾盞孔明燈從湖畔升起來,桔黃色的光東張西望,在松雅湖的四周游蕩。是想打探點什么,還是承載了什么希望?
再有兩天便迎來一年一度的高考了。不管人們對高考有多少議論,我始終堅信它是最為公平的人材選拔制度。沒有高考制度,根本不可能有現在的俞敏洪、劉強東,很多人的命運也無法得到改變。
這些天,曾經在網絡上看到很多學子與學校與教師離別的動人場面,聽到了他們的歌聲,看到了他們的淚水,也感受到了他們的真誠和善良。已經三四年了,每到高考季,我都會沉迷于學子們離別赴考的畫面,不能自拔。我在想,只要給孩子們一個放松的環境,他們是多么單純可愛,整個校園會生動得美不勝收。
這幾天,湖南兩位登山運動員,在距離珠峰不到四百米的地方,發現了一位處于昏迷狀態的女士,生命垂危。兩位登山運動員不顧“八千米之上無救援”的登山“規則”和同伴們的勸阻,舍棄幾十萬元付出,放棄即將到來的登頂榮耀,不顧生命危險,將氧氣、裝備和食物分給危難女士,并出資一萬美元請當地一位向導,共同將這位女士安全送到營地。不料,被救的女士回家之后,卻不愿全額負擔支付給向導的一萬美元,還不愿對救命恩人道一聲謝。兩位救人者大度地各自掏出五千美元給了向導。事件爆光后,網民一邊倒地批評那位被救者時,兩位救人者卻發文,懇請網友不要網暴被救者,可能被救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。從兩位救人者身上,我看到了人性的光輝。
白天在網上看到一則消息。河南一位叫張笑笑的鄉村小學生,將學校午餐里的四只蝦留在飯盒里,為的是帶給生病在家的媽媽,學校發了牛奶、水果等“好東西”之后,小女孩都會留下帶給媽媽。我百感交集,不僅僅因為小女孩的懂事和孝心。
想到若干年前,一位公安局的副局長,為了一個重大冤案的平反,不怕得罪上下,不惜丟掉官職。他的勇氣和堅守完整地詮釋了為人民服務的含義。
我也曾經做過不顧風險與遭受損失成就別人的善舉,因為事后沒有得到一聲問候和感謝而有過牢騷與不滿——與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英雄比起來相差太遠,我只是個小人物,免不了庸俗計較,可要是重新來過,我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。與高尚無關,本性使然。無法力挽狂瀾,無法拯救什么,只能行一點點的小善,試圖用善串起一個個散落在塵埃里的日子。
人很復雜,人性很復雜,社會更復雜??墒?,善良誠實,才會讓生命綻放美麗;祛陳布新,才會有進步和發展的空間;保有風骨,才會彰顯人的價值;不踐踏底線,才會維護公平正義。幾十個寒暑,兩三萬個日夜,物資再豐,金錢再厚,榮譽再多,地位再高,當生命結束時誰也帶不走一點一滴。無論貴賤高低,每一個人生都只是轉瞬即逝的過程。那么,何不真心實意地對待同類?何不把機會留一些給別人?何不讓每一個夜晚都睡得踏實?何不使存在的意義更接近生命本質?
我相信,每一顆星星都有一雙眼睛,人世間的曲曲直直與是是非非都被它看得明明白白。然而,對善良的褒揚,對邪惡的懲戒,對正義的堅持,對弱小的救助,還得需要人類自己去完成。
不知為什么,每當仰望星空的時候,我便想起胡適、魯迅、譚嗣同,想起康德、布魯諾、亞里士多德,想起從長沙長途跋涉近兩千公里到達昆明的西南聯大的教授和學生,想起為了抵御外族侵略血灑疆場的將士……
孔明燈不知什么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,風把夜晚吹拂得搖搖晃晃,星星一個個鉆進了被窩,天似乎疲倦了,而我,還沒有睡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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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